從國語日報事件談媒體公共化(上)

  • 2017-12-04
  • 作者 / 呂一銘(前國營台灣新生報發行人兼社長)

尚待落實的媒體公共化

 

台灣歷經三次政黨輪替民主化過程,雖已符合杭廷頓的「成熟民主國家」條件說法,且朝著堅守維護民主、自由、人權、公義、多元包容等的核心價值大步邁進,然而在政黨輪政時期,不論是轉型正義、黨政軍退出媒體,或解構政、商、媒勾串,甚或涉及國安的境外投資媒體,乃至媒體公共化(或如「公共新聞」運動)等等,均未能落實諸多改革進步理念,有待持續努力。

 

而此主要亦在吾人處境特殊,黨國遺緒未除,相關民主化的律法規範又未臻理想,導致如中央通訊社、中央電台等媒體「公共化」不足,頻在政黨輪替時發生爭議,如今連以兒童少年專業著稱的國語日報,亦難倖免,在在值得省思探討。

 

近來文化部提出涉及媒體未來發展的「公共媒體法」,或NCC今年7月間提出的《媒體壟斷防制與多元維護法》(媒多法)草案等等,都是值得朝野各方正視的要務之一,自須群策群力,多管齊下,以開啟台灣媒體發展的新境!

 

媒體公共化並非新的觀念,在我執行台灣新生報民營化時期,即有在美的傳播學者向官方提議,惜未為高層接受,致新生報後來仍輾轉成為黨營報紙的「轉投資」紙媒。如今隔近20年又有國語日報因董事改選引發爭議,剛好我曾是該報的作者之一(出版「世界最神祕的地方e爺爺講南極故事」。註:當年隨「海功號」首航南冰洋採訪紀實,重新編寫),多少了解一些情況,而社會亦有許多仁智互見的討論,是進步可喜的現象。

 

其實,台灣媒體的生存發展,最大的無奈,來自「金權的共犯結構」的複雜性,很難斷根,且有2.0、3.0…版。就像台灣固改變了黨國體制,促使「黨政軍」退出媒體(未盡理想);然民主化又不離選舉和政黨政治,資本主義的抬頭導致媒體市場化,使政商(金、權)介入媒體更深,現猶擴及網路世界,先進民主國家亦然;諸此,自易肇致台灣媒體環境惡化(復有「中國因素」),江河日下,亦使新聞人不易安身立命,遑言理想抱負!

 

國語日報公共化的利基

 

所謂的「公共化」,另一角度觀之,亦為一種不得已的「務實」轉型,或兩權相害取輕的一種權宜性手段,至少能在時下經濟困窘,保障新聞人的生活和權益,並能維護新聞媒體的核心價值及自主性。爾後,才能本立而道生,此當亦是時勢使然。否則空談理想,無異紙上談兵,無補予時艱。
 

所以,當有人提議國語日報納入「公共媒體」體系時(中央社、央廣亦然),仍有人質疑會淪為政黨輪替時的鬥爭工具。其實不然,至少目前的國語日報資產大於負債,有利「轉型」,光是台北市福州街的社址,便屬於黃金地段,市場預估新、舊大樓的開發利益合計約新台幣90億,比起都更前,地價更增值一倍。

 

另如出版的兒童書籍和辭典,或開設給不同人學習的語文、作文課程(亦有供外國人學習中文的語文班),還有才藝班等,增加營收不少,亦挹注報紙營運部分的虧損,其周邊利益今後若能有效開發利用,十分可觀。而國語日報在1999年已進行全面資訊化,短短時間內就架設官網並邁向數位學習,並已著手系統虛擬化,併用VMware和Microsoft Hyper-V兩套環境,目前虛擬化比例已經超過90%,追上了數位化的主流浪潮,前景頗有可為。

 

借鏡英國《衛報》

 

復次,英美資本主義的民主國家,泰半靠媒體經營者的徹悟,或視為一種志業,或有理想抱負,有的願將家產捐移信託基金,將媒體「公共化」;像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堪為「公共化」的典範之一。

 

1936年,《衛報》的經營者C.P.Scott及Edward Scott兩位老闆相繼過逝後,接任的John Scott英國為了避免龐大的遺產稅,並期盼能維繫新聞獨立性與商業經營,於是將公司所有的股權轉移設立「史考特信託基金會」。而這個信託管理,是包括史考特Scott家族、員工和外部成員,員工則佔了大多數。

 

但基金會並不干預《衛報》的編採獨立運作編採獨立自主,例如近年採訪媒體大亨梅鐸媒體集團醜聞,或美國「稜鏡」計畫醜聞等,聲名大噪;並在營運上仍能保有一定程度的獲利,洵為不易。截至2016年《衛報》每天印行16萬2000份,加上線上讀者,亦排名世界第5大線上報(每天約有900萬英國人及4260萬全球讀者),對英國民主的貢獻與世界的影響顯著。更重要的是,在英國逐漸右傾的媒體環境中,《衛報》仍然維持社會的異議之聲。

 

(本文原刊於卓越新聞獎基金會《傳媒與教育》電子報448期,經作者授權刊載於兒少新聞妙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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