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少報導踩不得的紅線 – 兒少權法第69條的保護範圍

                                                                                              文/iWIN網路內容防護機構 執行秘書 劉昱均

      2018年，肉圓爸事件在爆料公社上炸網，短時間內影像遭大量流傳，肉圓爸的個人資訊也遭人肉搜，開始有人聚眾，大批黑衣人到肉圓爸家樓下炒辣椒，出動警方維安。

       這是iWIN罕見大量的接到機關跟民間團體的申訴，申訴理由—相關資訊以違反「兒少權法第69條-宣傳品、出版品、廣播、電視、網際網路或其他媒體對下列兒童及少年不得報導或記載其姓名或其他足以識別身分之資訊」。起初我們團隊對第69條的認知還很模糊，僅覺得遭揭露的是父親的個資，似乎並未直接揭露被害兒少個資，但在查閱立法背景並諮詢當初倡議立法的民間團體後，對第69條的理解逐漸清晰，但也發現此法條對媒體報導、網路相關資訊的影響巨大。

      兒少權法第69條主要保護「兒少權法遭受第四十九條或第五十六條第一項各款行為」、「施用毒品、非法施用管制藥品或其他有害身心健康之物質」、「為否認子女之訴、收養事件、親權行使、負擔事件或監護權之選定、酌定、改定事件之當事人或關係人」及「為刑事案件、少年保護事件之當事人或被害人」四大類型兒少之個人資訊。

       需遵循義務者，包括了「宣傳品」、「出版品」、「電視」、「網際網路」、「其他媒體」以及「任何人」，意味著所有人都有遵循第69條，保護上述四種態樣兒少隱私的義務，唯一的例外是「行政機關及司法機關依法做出的公文書」。

        兒少權法第69條中，最大的不確定概念在於「不得報導或記載其姓名或其他足以識別身分之資訊」中的「足以識別身分之資訊」，所謂「足以識別身分之資訊」指稱對象為何？是一般閱聽民眾？抑或被害兒少周遭的親朋好友？這也是許多媒體遭罰的最大誤區。

       探究第69條立法意旨，是參酌性侵害犯罪防治法相關法例規定，強化對於少年保護個案之保密工作，避免造成兒童及少年之二度傷害。更重要的是使受保護的兒少可順利地回歸正常生活。

      在此前提下，真正會影響兒少回歸正常生活的，往往是其周遭的親朋好友。因此相關媒體報導、網友資訊揭露，都必須要達到該被害兒少原本不知情的親友們，在看到相關資訊時仍無法辨識出被害兒少身分的程度。

       因此，除了法令明確禁止的姓名、照片、影像、聲音、住所、親屬姓名及關係、其學校與打工場所外，倘若多項訊息或較具特殊性的訊息遭揭露，就可特定出兒少身分，也將觸法。舉例來說，被害兒少若有特殊姓氏、或是在該團體中為少數年齡、家庭或兒少有特殊身分(如低收入戶、智能障礙、身障)、親屬有特殊職業等，都是不得揭露之資訊。

       考量部分案件具公益性，有其報導之必要。因此，第69條有免責條款，於報導後由機關召開外部審議委員會，審查該報導是否具「公益性」，但目前「公益性」尚未有具體明確之定義，且媒體與機關對「公益性」認知有顯著的落差，導致目前鮮少有違反第69條之報導因具公益性而免除罰則。

       今年來，因為校園實體霸凌影片上網後，所引發的肉搜事件層出不窮，實體霸凌加害兒少轉為線上被霸凌者，甚至人身遭恐嚇威脅；家暴、虐兒案引起群情憤慨，也使被害兒少家庭背景遭揭露，導致被害兒少在校園遭人議論，遲遲難以回歸正常學校生活。更有媒體片段的報導，導致原本僅是雙方吵架事件，被上升為校園霸凌事件，縱然當事雙方已和好，但媒體報導引發網路輿論，使得當事雙方承受極大的輿論壓力，難以正常就學。

       這些都是iWIN實際處理過的申訴案件，以及案件後續的故事。為使媒體工作者及網友們更理解兒少權法第69條規範範圍，團隊透過會議共識出三個判斷有無違反第69條之原則：

1. 判斷需以該則頁面做綜整判斷，不能去脈絡化
2. 需洩漏個人資訊足使周遭親友可認得，且加上與受保護性案件連結
3. 以一般民眾與親友在不知道案件狀況下，看到該則訊息是否足資識別作為判斷

期待透過上述三大原則，有助於媒體工作者更清晰可報導之範圍。

      兒少權法第69條，並無自律空間，一旦遭他人檢舉，縣市政府則需啟動審議，判斷是否違反，進而處分。因此，對媒體業者而言，在報導四大保護態樣之兒少時，需謹慎入筆，避免過度描繪兒少背景或個人相關資訊。也建議報導以探討案件所呈現的現象為主，儘量不要以挖掘被保護兒少隱私為報導主軸，或以花邊、八卦新聞模式撰寫此類議題，以降低觸法之可能。

      兒少保護與報導自由並非對立的選項，理解法令規範意旨，保持新聞專業報導原則，這僅是一個平衡，而非一個選擇。期待在兒少議題報導上，iWIN能與所有媒體工作者，共同前行，一同為受保護兒少開啟一條復原之路。